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释永信大和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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达摩“四行”与今日佛教

    学佛修行者的日常生活,一般分为二部分:修行生活和世俗生活。对于刚刚发心学佛,修行时间不长的人来说,他们的修行生活和世俗生活往往是脱节的,还融合不到一起,打不成一片。学佛修行需要一个过程,这个过程因人的根性高下有长有短。但通过不断地学佛,随着修行功夫的加深,修行生活渐渐向世俗生活渗透,最终自然而然地过上全面佛化的日常生活。需要指出的是,过上全面佛化日常生活的过程,并不都是那么顺利,可能会经过多次反复。一个人改变自己的旧习气,是很不容易的。学佛修行,实是一个艰苦的过程。

  上述学佛修行者修行生活和世俗生活的脱节问题,在佛教刚传入我国的早期,也是存在的。从东汉到南北朝,几乎所有西域来的僧人,都被皇帝接走了,供养起来,书载姚秦王苻坚为得到当时在龟兹国的鸠摩罗什师,还专门发兵打龟兹国。我们少林寺开山祖师印度高僧跋陀,来到我国后,也就皇帝接走,敕建少林寺安居,生活日用官府公给。

  高僧被皇帝供养,对于佛教在我国的发展,是起着重大的作用,道安师就直说过:“不依国主,法事难立。”但是也有不好的一面,高僧们被皇帝供养后,实际上他们每天过的已经不是日常的宗教生活,这无疑给广大的学佛修行者的日常生活带来偏差。高僧们整日忙于译经讲经,广大信众则忙于求法义解。这不象正常的修行,而更象搞政治运动,到处是轰轰烈烈的造像建寺。达摩祖师来到中国时,看到正是这副景象,杨玄之《洛阳伽蓝记》记载说:达摩祖师来到洛阳,看到永宁寺后,赞叹不已:“此寺精丽,阎浮所无也。极佛境界,亦未有此。”口唱南无,合掌连日。实际上达摩祖师对此不以为然,否则他不会离开洛阳,跑到嵩山少林寺一带,终生“游化为务。”传说的达摩祖师与梁武帝交谈不契,不欢而散的公案,也暗示着达摩祖师对当时中国佛教界现状的不满。针对当时中国佛教界现状,达摩祖师除了传授他的壁观安心法门外,并着重教诲“四行”。据达摩祖师弟子昙林的记录,“四行”内容包括:报怨行,随缘行,无所求行和称法行。报怨行是教导信众在生活中如果遇到苦难时,要明白这是前世恶业的报应,要接受它。随缘行是教导信众在生活中遇到喜事时,要明白这是前世善业的报应,缘尽喜消,不值得高兴。无所求得是教导信众不要太执着,不要想这要那,要认识到世界万物皆空的道理,学会无求地生活。称法行则是教导信众要彻底地认识人生的真理,如法如仪地生活,实际上就是全面的佛化生活。

  我们不难看出,达摩祖师教诲的“四行”,并不是什么深奥难懂的佛理,而是今日信众人人耳闻的佛教基本道理。所以后来唐朝的契嵩禅师就提出过疑问:“四行之说岂达摩道之极耶?”随着佛教在我国的发展和普及,达摩祖师教诲的“四行”,已经成为佛教界的共识,而显得有些“陈旧”。但在达摩祖师时代,修行者的修行生活与世俗生活的脱节,确是个突出的问题。这也是佛教传入我国初期不可避免的问题,因为当时佛教界还处于取经译经,即介绍佛教义理阶段,直到唐代的玄奘去印度取经求法成功,佛教各宗各派形成,我国佛教义理建设才告初步完成。佛教义理的介绍和建设,是当时佛教界全部注意力所在。所以,以佛陀当年游化方式宣扬“四行”,即佛化生活的达摩祖师及其门人,根本得不到社会信众的理解,甚至遭受讥谤。但是,整个中国佛教历史表明,达摩祖师及其门人的努力,渐渐被社会信众所理解,并逐步发扬广大,最后大行全国。把达摩祖师及门人的成绩,仅仅理解为佛教一个宗派的胜利,那是理解偏了,应该理解为我国佛教发展的必然结果。佛教的宗派之争,有益于佛教义理的发展和完善,但掩盖了隐蔽在宗派之争下面的佛教整体发展的基本事实。

  禅宗确实代表了我国佛教的发展方向:佛教从义理建设向信众日常生活的渗透。昙林记录的达摩祖师教诲有二个内容:理入和行入。行入即上面的“四行”,理入即我们都很熟悉的“明心见性”。现在我们见到有关禅宗的书,注意力都集中在禅宗“明心见性”殊胜法门的演变上。实际上,禅宗的发展还贯穿着一条更基本也更重要的线索:即从达摩祖师的“四行”——神秀的渐修,“时时勤拂试”——慧能的“行正即是道”——马祖道一的“平常心是道”——赵朴老的“人间佛教”和现代的生活禅。基本思想没变,表达着同一个目标:实行佛化生活,把佛教义理贯彻到信众的日常生活中去。“四行”与“明心见性”的关系,有如树与花的关系,“四行”是根本,“明心见性”是花朵。如果我们把禅宗《灯录》、《语录》中的充满机锋、耐人寻味的公案,比作一部千姿百态的花谱,那么,花谱之所以精彩吸引人,是因为花谱里的这些花,都曾经是生长在树上的活生生的鲜花,而不是纸上的妙笔生花。因此,我们在坚持重视“明心见性”殊胜法门的传统的同时,更要弘扬由达摩祖师倡导的“四行”传统,把佛教的真理贯彻到信众的日常生活中去。

  达摩祖师倡导的“四行”与戒律是有区别的。戒律是针对佛教组织自身的,“四行”则是所有信众对于日常生活应该采取的态度。戒律带有强制性质,象法律条文;而“四行”则是希望信众自觉地根据自己佛法体会,指导自己的日常行为,是属于信众个人的宗教修养上要求。所以,“四行”对于今日信众的日常生活,仍然具有普遍的也很切实的指导意义。学佛修行是脚踏实地的事,只有建立在平平常常的日常生活上的修行,才是可靠的。修行不能追求表面的轰轰烈烈,不能搞运动。现在很多人总相信佛教末法时代说法,认为现在道风不振。实际上,每个时代的道风都是差不多的。达摩祖师教诲“四行”,说明当时道风的浮夸;唐朝玄奘西行求法,说明当时佛教思想的混乱;百丈怀海立清规,说明当时丛林没规矩;等等。细翻史籍,可以发现,每个时代都有对当时道风的指责言论。我们读《高僧传》、《灯录》、以后,便以为唐代、宋代高僧云集,实际上是一种错觉,《高僧传》、《灯录》是把几百年中的高僧集中到一块,如果以每十年来平均,每十年里也没有几个高僧的。我们总是对自己所处的时代期望很高。这样并不好,这对于我们修行者来说,尤其不好。过高的期望,本身就是一种妄想,我们要以一颗平常心对待我们的时代,对待自己的修行。佛教的根本,是信众的切实修行。修行讲自受用。从自己的日常生活修起,从小事修起,从眼前的一件一件小事修起。把自己听到的正法,悟到的真理,融化在自己的日常生活里。我认为这才是学佛修行的大道。这就是达摩祖师“四行”对于我们今日信众的真受用,大受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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