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寺院大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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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相参禅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撰稿焦森森 王景春  

 


    第一次到空相寺时,那里还是一片废墟——瘠薄的红壤上,满目残砖碎瓦;苗稀株瘦的麦田里,伶仃的砖塔,歪斜的石碑,给人以破败很久的印象。
    这片废墟,是近代纷仍战乱的“杰作”。清乾隆十一年(公元1747年)《渑池县志》记载,空相寺“山势巍峨峻绝,怪石峭立,中间古木森列。山下水声潺潺,清流湍激,悠然以远。往来有游人骚客凭眺于其际焉”。可见,两个世纪前,空相寺是一个让人望峰息心、临壑忘返的游览胜地。  
    今年春天再次踏访,空相寺已经恢复得初具规模——高大的牌楼、山门、达摩殿、僧房,白墙灰瓦,清新素雅。

    空相寺位于陕县西李村乡境内熊耳山下,原名定林寺。禅宗初祖菩提达摩在此埋骨起塔,因此,空相寺历史上曾长期由禅宗祖庭少林寺领属。
    跨进那座隋风唐韵的楼阁式山门,我便行走在菩提达摩的故事里。
    宋代普济的《五灯会元》上说,菩提达摩是南天竺国王子,南北朝时,乘船远涉重洋,在海上经历三周寒暑,于梁武帝普通七年(公元526年)到达广州。梁武帝得知后,派人迎请达摩到国都金陵(今南京市)接受供养。
    达摩与梁武帝在金陵的对话,是禅宗非常著名的一桩公案。梁武帝问达摩,自己即位后造佛寺,写佛经,剃度百姓出家,做了这么多功德,会有什么结果。达摩告诉他,这些做法没有功德。梁武帝问为什么没功德。达摩说这些事情都是人天福报,就像影子随形一样,虽然有,却不真实。梁武帝又问什么是圣谛第一义。达摩回答说天下本来就没有什么圣人圣谛。梁武帝不高兴了,问达摩是谁?达摩说:“不认识!”
    其实,这段对话,可以看作是达摩的大乘禅法与南朝重义学的小乘佛法的不和谐碰撞。小乘佛法以追求个人解脱为目的,认为人不能成佛,信仰者通过积累功德,可以达到阿罗汉果和辟支佛果。大乘佛法把普渡众生作为目标,认为信仰者通过修行,都能成佛。梁武帝虽然长于持论教义,说凡道圣,但心性未明,当然难以接受达摩的观点。
    沿着空旷的院落前行百米左右,几块被风雨剥蚀得字迹漫漶的石碑映入我的眼帘。其中一块《菩提达摩大师颂并序》的石碑,相传为梁武帝所撰。碑文中的达摩“以精灵为骨,阴阳为器,性则天假,智乃神与。”“形如天地体如空,心如琉璃色如雪。”俨然是一尊菩萨。专家考证认为,此碑与明代石碑相似,应为后人伪作。不过,让曾经轻慢过达摩的萧衍说出如此无以复加的誉美之辞,倒不失为一种搞笑的杰作。
    达摩与萧衍机缘不合,便动念北上,来到北魏都城洛阳。北魏的杨衒之在《洛阳伽蓝记》中,记有在永宁寺与达摩的谋面。
    不幸的是,佛事极盛的北魏,依然没有给达摩提供弘扬大乘禅法的机会。
    北朝佛教重禅学,这本应使达摩如鱼得水。但当时中原流行的禅法,与达摩的禅法在很多方面相左,加之他与众不同的宗教生活方式,使达摩为中土佛教界排斥。于是,达摩于北魏孝明帝孝昌三年(公元527年)只身来到嵩山少林寺,开始了长达九年的面壁修行。
    嵩山少林寺的初祖庵、面壁石、立雪亭等,印证着中土大乘禅宗滥觞于菩提达摩的这一史实。

    空相寺院中的最高处是达摩殿。站在这座明清风格的单檐歇山式绿琉璃瓦大殿的台阶上凭高而望,但见台原起伏,沟壑纵横,广袤的田野,徐徐的春风,把我的心情抚弄得清远而宁静。
    在中国佛教史上,菩提达摩是一个以反传统面貌出现的佛学大师,禅宗是一个以反传统倾向出现的佛教派别。
    佛教自东汉永平年间(公元58年至公元76年)传入我国以来,历经四百多年的缓慢渗透,至北魏初期仍没有本质的发展。因为印度佛教的小乘禅数学、大乘三昧以及密教真言禅等,与中国人的传统思维习惯不相适应。另外,印度的居山洞修行和持钵化缘,在华夏大地也难以推行。“原装正版”的印度佛教,始终未能跨过“水土不服”的门槛。
    当时,黄河流域五胡十六国相互攻伐,长江流域四国更迭战火连绵。苦苦挣扎在战争、灾祸、死亡、毁灭中的芸芸众生面对无法改变的社会环境和无法解脱的命运苦难,纷纷躲进大雄宝殿。他们顶礼膜拜,祈祷那尊莲花宝座上金光灿灿的佛祖将自己带到幸福的天国。北魏遗存的石刻佛像,南朝四百八十寺的楼台烟雨,都印证着当年征战杀伐的喧嚣背后人们对神力保护的渴望和希冀。
    然而,传统佛教只是把人们美好愿望的实现许给了每个人的来世。
    对于希望摆脱现实苦难的人们来说,来世实在太遥远了,加之传统的宗教实践方法太繁琐,信众们迫切需要一种方便、快捷的“不二法门”。这种需要,为禅宗扎根中国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历史机遇。这一机遇,竟鬼使神差般与菩提达摩机缘巧合。
    禅宗把自己看作是与佛平等的人,反对偶像崇拜。达摩告诉人们,我们改变不了世界,但可以改变自己的心灵,而人生的幸福只存在于自己的心中,只要转变思想,向自己内心寻求解脱,就可以顿悟成佛。与印度佛教相比,禅宗仅仅保留了“佛”的名号,其内容则是庄子的虚无主义思想、纯任自然的生活态度、蔑视礼法的性格以及儒家的忠孝伦理学说。瓶虽老瓶,酒是新酒,中印文化整合的历史必然,成就了达摩。
    宗教的实质是它对现实世界的超越性。传统的佛教为信众所描述的西方净土,便是这一实质的表现。但在禅宗看来,这是一种外在的、低级的甚至是虚拟的超越。禅宗质问,东方人有了罪过,念佛可求生西方;西方人有了罪过,念佛求生什么地方?主张“一悟即菩提,一迷即凡夫”,不去西天,也可成佛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禅宗其实是一种佛学化的处世态度,而非超验的宗教。
    面壁九年破壁而出的菩提达摩,带着这种融修行于日常生活的新禅法,开始了“随其所止,诲以禅教”的弘法经历。
    唐代道宣在《续高僧传》中,记述了达摩传法及慧可断臂求法,达摩传以衣钵的事迹。
    禅宗自初祖达摩开山以来,经过二祖慧可、三祖僧粲、四祖道信和五祖弘忍的不断完善,到六祖慧能正式创立,终于完成了佛教的中国化过程。

    达摩殿内,随着几名香客的膜拜,清新的空气中便有了一种与香烟缭绕烛火摇曳所共生的神圣气氛。
    其实,佛教认为自己并不是宗教,而是“佛陀的教育”。禅宗不崇拜偶像,强调自己解脱,禅师们呵佛骂祖,与宗教形态相去更远。然而,如今的禅宗寺院也都供佛念经,修行福报。善男信女们到寺中也多是烧香拜佛,求财求子,祈求健康平安。正是这些误解佛教本义的做法,使禅宗成为了宗教。
    或者,宗教之所以能够产生并长期存在,源于它是人类调节自身和环境关系的一种手段。
    走出达摩殿,我径直来到达摩塔下。
    眼前的达摩塔是明洪武五年(公元1372年)建造的七级浮屠。塔为青砖垒砌,塔身八角形,塔刹宝瓶式,塔高12米。当地人告诉我,这座塔是菩提达摩的埋骨之处。
    菩提达摩的圆寂,有着更为神奇的传说。相传达摩到中国后,有人为谋害他而五次下毒。达摩将排出的毒药放在石头上,石头立刻就炸裂了。鉴于际遇不到,心法未传,达摩对此便装聋作哑,不闻不问。西魏大统二年(公元536年)十月五日,有人第六次对达摩下毒。此时他已将衣钵传给慧可,认为大事已了,便不进行救治,端居而逝,于当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葬于熊耳山,起塔定林寺。三年后,宋云奉使从西域返回,在葱岭遇见达摩提着一只鞋翩翩独逝。宋云回魏后将达摩“只履西归”之事上呈皇帝,皇帝命人打开坟墓,棺内仅遗鞋一只。皇帝下诏取这只鞋存少林寺供养。唐开元年间,这只鞋被信道者偷到五台华严寺,如今早已下落不明。
    附近的居民众口一词地告诉我,空相寺的名字,就是因“空棺”而来。
    对于空相寺之名的由来,我还是赞同“专业”的看法。
    “空”与“相”,都是禅宗的心法术语。空即真,指人内心达到的一种境界;相等俗,指人所感知的外在世界。禅宗认为,世间的人不是在外执迷着相,便是在内执迷着空。倘若能够在法相上远离法相,在空见上远离空见,就是内外不执不迷。如果悟得这一法门,一念之间心地开朗,就是打开了佛的知见。(“世人外迷著相,内迷著空。若能于相离相,于空离空,即是内外不迷。若悟此法,一念心开,是为开佛知见。——《坛经·机缘品第七》)因此,修习禅法,必须弄清“真空”与“妙有”的关系,做到“内不著空,外不著相”。而“若见诸相非相,即见如来”。
    其实,这种“专业”看法,从达摩塔的塔名上也能印证。达摩塔原建于东魏元象元年(公元538年),名为圆觉空塔。唐天宝元年(公元742年),郭子仪启奏加封,改名为圆觉空观。这种“圆照净觉,了无明空”的观点,是“空相”的另一种表述方式。

    要了解空相寺过去的盛况,就不能不去看看它的领属下院安国寺。
    安国寺位于空相寺南10余公里处的瑞云山下。古寺傍着一个名为原上的村庄,村内树木连枝累叶,村外麦田青翠可人,山门前不远处有清波跳涧的永昌河,四周环抱着迤逦盘旋的丘陵。斜阳下,安国寺古旧的院落静卧在山谷之中,散发着一种清冷之气。
    作为河南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安国寺保存得较为完好。完整的寺院布局,完整的主体建筑和精美的砖雕木刻,昭示着它自隋唐以来禅宗名刹的千年辉煌。
    面阔三间的山门为单檐硬山式檐廊建筑,门额为清嘉庆六年(公元1820年)红底金字“香云结彩”砖雕,四周饰有牡丹缠枝图案。檐柱及墙壁上满布的梅花、牡丹等吉祥花草及仙鹤、麒麟、梅花鹿等瑞兽图案砖雕,令人驻足流连。
    寺院外不远处,有一座方丈居住的别致小院。小院四面抱合,布局精巧,只可惜半面坍塌,毁坏严重。倒是院中的一株古石榴树,枝干虬曲,铁骨嶙峋,在落日橙黄色的光影里,荡漾着妙不可言的红尘韵味。
    禅宗的创新不仅在其教义方面,还在于它农禅并作的修行方式。在禅宗那里,行、住、坐、卧都是修行的道场,运水搬柴的劳作也包含着佛法的妙义。要想修行,在家里也可以,不一定非要到寺院出家,并强调“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”,自己养活自己。这种平民化、世俗化的修行生活,使禅宗与中国封建社会的小农经济结构协调一致,从而获得了较强的生命力。安史之乱后,那些靠政府供养以及靠租税生活的佛教团体无法维持,逐渐消散,独有禅宗靠着自给自足照常生存,并得到较快发展。这让我想到马克思在《〈黑格尔法哲学批判〉导言》中的一段话:“……他把僧侣变成了俗人,但又把俗人变成了僧侣。他把人从外在的宗教解放出来,但又把宗教变成了人的内在世界……”正是达摩的这种革新,挽救了中原佛教的危机。
    作为空相寺下设的“二级机构”,安国寺与空相寺一样有着从辉煌到衰败的历史。这种衰败,有天灾和人祸的原因,也有宗教自身的原因。在诸多佛教典籍中,我看到这样一种现象——早期的禅师,都从不同的角度提出过如何解决现实生活中的问题。而后期的禅师则多了几分文人习气,尚清谈,做话头,指引人们绕过矛盾,取消困惑。尤其是近代以来,经济发展迅速,社会变化剧烈,作为动态结构的禅宗却没有继续创新,没有随时调整自己,不能准确地反映当代人们的生存状态和信仰要求,逐渐失去了与时代的同步性。随着经济和文化的转型,禅宗的传统之路也就越来越窄了。

    回到空相寺,西边天际的红光已经隐去,袭来的暮色,平添了几许向晚的凉意。山门紧合,小窗幽闭,缥缈中传出的那一声声轻叩门环的韵脚,给人一种静谧而悠远的禅意。
    品味着这种禅意,延慈师傅房中悬挂的“不俗即仙骨,多情乃佛心”的书轴映入我的眼帘。
    禅是什么?佛书上说,禅是一种自由潇洒的生活,是一种不落俗套纯任自然的平常心,是一种把握生命与生活真实的修行方法。然而,一个真正得道的禅者决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神仙,他们应该心系天下安危,情牵苍生疾苦。与常人不同的是,他们在清贫中能够尽情享用拥有的一切,在无可奈何中能够活得自由潇洒,在不逃避社会中能够保持人的本性和生的快乐。
    我想,这才是禅所提倡的安静澄明、大彻大悟的境界。  
    离开空相寺的时候,深邃的夜空中浮着一钩新月数颗朗星。踩着如水的月光,回望静默于世俗与功利之外的梵宇精舍,我想起了普陀山上的一副楹联:
    心关天下苍生,忧乐为怀,便铁马驰疲,也能成佛;
    目视手中黄卷,兴亡不管,纵木鱼敲破,何得登仙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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